*（八）

谢玉长途奔波到了绝魂谷，按计划此刻他应趁着聂锋所带队伍留守绝魂谷之际，伐木放火封谷口，将这支队伍永远留在死地之中。可派出去的探子回来却说，原本应该在谷内的队伍，此刻不见踪影。

“一点痕迹也没有？”谢玉拽住缰绳，让来回走动的马匹拿桩停稳。

探子也疑惑，“确实空无一人。”

“这可就蹊跷了。”谢玉拔剑指向跪在马边禀报消息的探子，“那你昨日传回的消息岂不是胡说！”

“谢大人！小的哪敢胡说！小的报的都是实打实的真消息啊！”

“大人！”巩郎突然出现，立在谢玉马下。

谢玉看他一眼，见他表情似有重要的事情要说，随即打发了苦苦证明自己清白的探子，翻身下马。巩郎附在谢玉耳边说，“金陵那边来了个先生，说是要见您。”

谢玉皱眉看向他，巩郎自幼跟在谢玉身边，自然知道他这样的神情是在责怪自己不懂轻重，在这时候为了一点小事来打扰他。巩郎压低声音在谢玉耳边再次开口，“那位先生，好像知道我们的计划。”

“这话什么意思？”谢玉的神情从指责变作疑惑，眉间的褶痕倒是没有减少。

“他说，您做这一切无非为了个名利，想和长公主般配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何偏选一个与正道相违背的方法……”巩郎适时地噤声，略带忐忑地看向谢玉。

谢玉此刻脸色铁青，那种以为全世界无人知晓的龌龊心思被人发现的羞耻感令他怒火中烧，他瞪着眼问巩郎，“他人呢？”

“在谷内。”巩郎答道。

“不是说谷内无人吗！”谢玉的怒气总得找个地方发泄，于是他冲左右吩咐道，“去，给我把刚才那个探子抓回来！勘察不严、谎报军机，给我斩了！”

“是！”

待人领命后，谢玉又吩咐大军到树林隐蔽处安营待命，将一切交代妥当，带着巩郎只身前往绝魂谷内。

绝魂谷内雾气森森，即使是正午时分，阳光都无法穿透。四面陡壁坑洼不平，红色岩石被滴水敲打，积攒到一定程度顺着石壁滑落的水痕像鲜血蔓延。石壁拢音效果让谷内任何声响都显得诡异几分。

梅长苏一袭白衣立在峡谷深处，微仰着脸盯着一处岩壁似在欣赏什么绝世壁画一般。谢玉走近，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所望之处看去一探究竟，最终发现与其他岩壁并无二处。

谢玉清了清嗓子，提醒背对着自己的人他已经到了。梅长苏却像没有察觉一般，仍旧盯着岩壁出神。谢玉偏头看一眼巩郎，下巴微往内颔，巩郎领命右手成鹰爪状向梅长苏肩膀处袭去。

梅长苏缓缓回身，飞流从侧方飞出，一拳击向巩郎，拳头击中做出爪状手的手掌心，横着的拳头在掌心一旋变为竖状。两方同时收手，飞流稳稳落到梅长苏身前，撅着嘴似乎有些不满。巩郎被飞流击得向后滑出一段，跌撞几下才堪堪站稳。

“驸马大人。”梅长苏一派从容，恭恭敬敬向谢玉行礼，“在下，梅长苏。”

谢玉拿腔作势看向梅长苏没有开口。

飞流跺脚，撒着娇看向梅长苏，梅长苏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再次将目光转向谢玉，“驸马大人想要上位，并不止一条路可以走。”

谢玉冷眼看着他，依旧没有开口。

“驸马大人想要长公主另眼相看，可知夏江大人又是想讨谁的欢心？”

“苏先生当我是傻子吗？”谢玉轻笑，“还是觉得我不会同你追究卓家的事？”

梅长苏抬头看一眼并看不清的天色，低头思考片刻，“驸马大人，我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大渝那边就会进攻此地了。大人带了多少人马，是否可以一战？”

“苏先生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驸马大人既然已做好火攻此地的准备了，不是吗？”梅长苏往前走了两步，接着说，“说来也奇怪，你说聂锋将军的人马去哪了呢？”

谢玉此刻有些心惊，他偏头示意巩郎前去查看，巩郎还来不及迈步，便被飞流拦下，两人立在谢玉身侧对峙着，巩郎竟然不敢率先出招。

“驸马是聪明人，该做何选择势必不用苏某明说。”梅长苏语气淡然，“夏江背后可是藏着位异族的公主，驸马大人既已是驸马，自然得守着自家人的江山，你说是不是。”

“哼。”谢玉冷哼，“我凭什么相信你？苏先生背后捅我的那刀，是真的以为我不会计较了吗？”

“我既然能破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势必有办法让他修复。”

梅长苏说得自信，倒让谢玉没了底气，“你做这些事，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护我国土，保我良将，难道不是大梁子民都该有的觉悟吗？”梅长苏的目光突然凌冽起来，“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谢玉，你也出身名将世家，在官场上混迹这几年，难道把男儿应有的血性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驸马爷，你父亲教导过你的那些话，真的丝毫都想不起来了吗？”

谢玉诧异地看向梅长苏，“你究竟是什么人？”

梅长苏又恢复原本温润如玉的模样，语气却阴森，“你相信这世上有鬼魅吗？”

“被冤死的人化作厉鬼回来复仇的故事，驸马大人儿时有听过吗？”

“你想唬我？”谢玉轻笑，“你当我是三岁的孩童？”

梅长苏突然几步凑近谢玉，双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清晰，“谢玉，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一世能救你的也只有我。”

梅长苏这几句话说的无凭无据，却莫名让谢玉心中升起一丝凉意。“你当真……”

“时候不早了，”梅长苏打断谢玉的话，“驸马大人再不去准备，就要换做别人替你准备了。”

“大人？”巩郎小声提醒看着梅长苏离去背影的谢玉，“我们要按他说的做吗？”

“我刚刚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

谢玉收回心神，“上次要你查的那件事——”

“确实是璇玑公主。”

“走，我们也去试试为国土而战的感觉。”

巩郎听到谢玉的话，眼底难以自制的燃气斗志来，谢玉看他一眼，殊不知，自己的表情也带着些许如释负重的神采，而此刻他心里想得更多的是对战场上厮杀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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