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丧尸出没 丧病预警！
曲和帮着少年将食物抬回屋子，还没走两步就被黄日跳拦住了，“放地上，让他自己搬。”
曲和抱着箱子躲开黄日跳挡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
少年许是被黄日跳的气场震慑住了，两步上前想夺过曲和手里的东西，“我自己来吧。”
曲和再次避开，“没事，都到门口了没必要再换手。”
黄日跳看了那少年一眼，少年偷瞟过去的目光与他的交汇，马上不自然的避开，沉默的跟在曲和身后。
“开门啊！”曲和在门边将怀里下滑的箱子往上抱了抱，回头不解的看向少年。
少年回过神来，再次伸手去夺曲和怀里的箱子，“我自己来吧。”
曲和皱眉，将箱子偏到一旁，“你先把门打开！”
见曲和坚持，少年回头看一眼立在身后的黄日跳，黄日跳略微低垂着眼眸带着点不屑的神情，也在看着他。
钥匙插进门孔，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似乎是厨房里什么用具掉落到地上的声音。少年扭动钥匙的动作一滞，曲和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快开门啊。”说着又将怀里的箱子往上抱了抱。
门被打开的瞬间，曲和便难受地屏住呼吸，“你屋子里是什么味道？”
黄日跳一手搭上曲和的肩膀，将准备继续往前的人拦住，“给他放门口就行了。”
少年赶紧响应，“我自己来可以的！”
曲和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将箱子递了过去。少年接过后站在原地，曲和也站着没动，虽然还是在门边，但他已经踏进门口了。屋内难闻的气味更加浓烈，像是坏掉的肉菜还夹杂着厚重的血腥味。
黄日跳即使站在门框之外，那气味还是熏得他胃部一阵翻腾，压下恶心之后他又催促曲和，“走了，时间不早了。”
曲和往屋内又看了几眼，转身刚迈出一步，屋子里某个房间内又传来“哐当”几声金属制品落地的声音。曲和条件反射地回头，少年此刻又换上凶恶的表情，“不想死就快走！”
曲和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黄日跳拉出门框，待他站定，眼前的画面已然转变。
少年仍旧抱着那箱食物站在屋子里，他身后是佝偻着脊背行动迟缓的丧尸。长发像是在油里浸泡过一样，黏着在一起，它每靠近一步，空气中血的气味就浓稠一分。衣服上除了大面积的血渍还有类似动物肉沫的东西，鞋底粘着的一小截像是某种动物的肠子。最令曲和震惊的是，那丧尸两手抓住一截人类大腿，在缓慢的行进过程中啃食着手中的食物。它只吃了几口便丢弃，残肢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丧尸只啃食新鲜的尸体。这是曲和此刻脑袋里面唯一能被解读的想法。
黄日跳挡在曲和身前，角雕和狞猫一上一下同时对它发出警告的声音。
干净的少年和他身后腐烂的丧尸形成鲜明对比。
少年终于将手中的食物扔到一旁，两手打开，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般护在丧尸身前。
“你快过来！”曲和冲那少年挥手，“危险！”
少年摇头，“不会的，妈妈一直都在保护我！”
“前两天，有几个人想来偷东西。”少年痴痴地笑着，“妈妈，妈妈把他们吃掉了，为了保护我！”
这孩子已经疯了。——黄日跳
不能这么丢下他不管，他这样很危险。——曲和
丧尸当然是没有意识的，它此刻只是动作迟缓，少年却仍旧深信着那是自己的母亲，“不会有危险的哦。嘻嘻嘻……我有给妈妈准备食物，她很喜欢呢！”
“……”黄日跳冷眼看着他。
丧尸越走越近，曲和再次提醒，“你快过来，危险！”
少年却像听不到一样，“我是不会离开妈妈的，妈妈。嘻嘻嘻……把坏人，都吃掉！全部吃掉！嘻嘻嘻……”
再缓慢的动作也终将到达目标。
丧尸从后背抓住少年的肩膀，固定好猎物后张嘴往下。颈动脉是它最喜欢的部位，一口下去喷溅出的血液涌进喉咙，那种粘稠润滑的感觉总会令它兴奋。从这里开始吃第一口的“食物”，总能延长它啃咬鲜活肉质的时间。
少年被曲和举枪的动作吓得赶紧回头，一侧脸就撞上丧尸冲他张开的嘴。没有母亲原本慈爱的目光和温暖的香味，它浑浊的双目像一口浓痰般恶心，眼底甚至倒影不出自己儿子此刻突然慌乱的神情。尸体腐烂的恶臭从它四肢百骸散发出来，指甲用力嵌进少年的肩膀，贪婪的嘴只想咬上新鲜的躯体。
“砰”。
黄日跳略带赞赏的回头看一眼曲和，“枪法不错。”
少年瘫软在地，无措地望着倒地的母亲。啜泣片刻后似乎镇定了下来，呆滞地站起身，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恐还有愤怒。
他冲着举枪的曲和叫嚷，你干了什么！你杀了我妈妈！我要杀了你！谁叫你们多管闲事的！妈妈！妈妈！
少年转身扑倒在丧尸身上，眼泪唤醒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被射中肩膀的丧尸。送入口中的猎物再次被它用双手固定，肉质的香味和皮下血液流动的旋律在诱惑着它。
黄日跳的皮靴用力往下碾，丧尸被腐肉侵蚀的细长脖子发出脆裂的声响，绿色粘稠的液体溅了少年满脸。
少年从梦中清醒一般，嚎啕大哭。
黄日跳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扔到沙发上，“你是自生自灭，还是跟我们走？”
“滚！”少年愤恨的看向他，“滚出去！恶魔！你们是恶魔！你们——你们会遭报应的！”
“啪——”
少年愣住了。
曲和不顾他脸上的污渍，用力扇下去的这一巴掌也让黄日跳微愣。
“清醒一点吧你！”曲和两手攥得死紧，“我们今晚还住在前面的酒窖，明天一早出发离开这。你想清楚了就来找我们。”
说完，两人不顾又开始哭泣的少年，走了出去。
快到凌晨的时候，酒窖的门终于被人叩响。
曲和看了黄日跳一眼，他沉默的收拾着要带走的东西，并没有要搭理曲和的意思。
“我们能带他一起走吗？”曲和问。
“你不是决定了吗？”黄日跳反问。
“……”曲和只好换一个问题，“那我去开门了。”
“等一下。”
黄日跳叫住他，将锯齿条递到曲和手中，自己也拿着电锯一副备战状态。
“你干嘛？”曲和不解。
“把包背上。”
虽然不明白黄日跳的用意，但曲和还是照做了。
打开门后的景象和曲和想的完全不同。没有少年低着头小声说“带我一起走吧”的请求，也没有少年幡然醒悟后的道歉，甚至都不是用冷漠的表情看着他说“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太阳还没有冲破云层，天边只有一条暖黄色的光带，清晨雾气蒙蒙的街道，少年用右手捂住左臂，地上蜿蜒的血迹依稀可以想象出少年是如何跌跌撞撞地游荡过来。血淋淋的左臂散发出的“香气”自然在这黎明到来前的黑夜里吸引了一群为它疯狂的东西。
曲和还来不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少年身后跟着的丧尸在他停留在门口的瞬间一拥而上。曲和看着少年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嘴巴开合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曲和还是听见了他说的话。
“去死吧——”
少年的眼睛在他被啃食至无法站立之前都直直地盯着黄日跳和曲和的方向。
电锯的嗡鸣声在曲和身边想起，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感慨或是回味。曲和抽出锯齿条与黄日跳一同迈出酒窖，他们必须战斗，为了活着。
锯齿条划过丧尸的脖子只能留下一道伤口，不足以一击毙命。狞猫在曲和身后叫唤两声，曲和一甩手将锯齿条挥上后方丧尸的脖子，砍不断——
曲和无法，只得就着齿条架在丧尸脖子上的动作绕到它身后，左手握住齿条的另一端，两手用力往后扯，锯齿条没入丧尸龟裂的皮肤和腐肉，卡在脆裂的颈骨上再无法深入。
狞猫的叫声再次响起，角雕的翅膀在曲和身后扑扇着，曲和左手被锯齿条磨出血来，血液的味道是最好的诱饵，丧尸逐渐在他和黄日跳之间做出了选择。曲和松开左手，抽出锯齿条，用力刺入眼前丧尸的心窝处，有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
黄日跳一脚踢开面前两只丧尸，电锯毫无章法地在空气中挥舞，所到之处是四溅的粘稠液体和掉落的腐烂躯体。
曲和坐上副驾驶的时候手是抖着的，他闭上眼睛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太阳终于还是突破了云层，阳光笼罩着的腐烂村落被他们甩到身后。
“黄日跳。”车子行上高速时，曲和睁开眼睛，“下次，你再发现什么就直接告诉我。”
黄日跳把车窗摇下一点，将嘴里的烟头吐出窗外，瞥了曲和一眼，没有说话。
曲和日记
祜弁213年4月17日
我一直以为“爱”是用来做一切美好之事的理由。人们因为这个字学会包容、理解、放手、祝福……
我却忘记了，人们自私、曲解、狭隘、咒骂……也都是拿这个字作为借口。
我们都是自私的，所以做出什么事都不算出格，因为“自私”总将给我们找到原谅自己的理由。
还好，我不用为“爱”百般求解。
今天之后，我想我对这个字又多了一份厌恶。不只是因为它让人变得不清晰，变得不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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