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那个喜欢日常段子的我。
杜见锋借兵之行如此顺利甚至能提前于预定时间回到柳杨镇，大部分功劳得归于许一霖的英文能力和他的勇气，小部分归功于杜见锋骑马的技术和马匹给力。
这其中也有个小插曲。方猛借兵给杜见锋的时候顺便派了一位营长跟着，被杜见锋以“一军之内不需要两个将领”给拒绝了。
方猛明显是气不顺想找着机会给杜见锋捣捣乱，当然不能就此善罢甘休：“杜旅长此言差矣，从我这借去的兵与你201旅本就是两军。我派一个熟悉下属的营长去，也是为了帮助你更好的派兵遣将不是！”
“熟悉下属的营长就不用了。”杜见锋笑着拒绝：“老子只要够听话能做到令行禁止的人。”说完便带着许一霖去查看拨给他的人。
走的时候许一霖小声问杜见锋：“你们还分家啊？”
杜见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解地问：“老子什么时候跟他一家了？”
“你们不是同属一个队伍吗？”
“老子是独立旅，不属于任何队伍！”
许一霖仔细斟酌了一下该怎么表达：“我的意思是，你们不都是国军的吗？同属一个阵营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说到这，想起那个当着杜见锋面都敢胡乱翻译的翻译官，许一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防着他也是对的。”不待杜见锋回话，许一霖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接着问道：“我是不是马上就能跟着你上战场了？”
杜见锋没再搭理许一霖的话，毕竟他自己心中也有计较。杜见锋当年参军的理由很简单，和现在许一霖为了给自家父亲报仇不同，他参军是为了躲避追捕。杜见锋出身于一户普通佃户家庭，父母死的时候他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那时他为了报仇，半夜摸进逼死他父母的地主家中，用一把带铁锈的锄头砸烂了地主的脑袋。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杀人偿命，何况他杀的是乡里有名的地主，一旦东窗事发，这一生基本也就到了尽头。杜见锋并不想死，他的人生还不算开始，更何况那位坏事做尽的地主并不值得让他毁掉自己的全部人生。这时候，杜见锋才意识到仇恨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旦陷入其中就会不顾后果。
他很庆幸当时自己还能镇定地思考对策。连夜逃出村子是第一步，这一步只能侥幸让他延长被抓捕的时间。逃到邻乡的那天，正巧有国军行军路过，他几乎是不带犹豫的就加入了。之后他随着部队辗转各地，参加过几场战役，也经历过孤立无援地逃亡，慢慢地不再被当初杀人的负罪感折磨，也开始能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为救国而杀敌”的话。
以杜见锋的思维，他能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能感受到每场畅快淋漓的厮杀结束后总有些茫然。但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只是偶尔有些困扰。固然，杀人和杀敌是不同的。战场上的事一向不能用常理来评判，因为那是“你死我活”的争斗。类似于最野蛮的动物，为争夺地盘、为活路厮杀，没有退路只有生或死。
杜见锋想不到那么深的理由和大意，他只是听到许一霖的问话后突然觉察到了自己的一点私心：他不想让许一霖上战场。准确的来说，他不想看着许一霖杀人。
“跟老子说句实话。”
许一霖一直站在杜见锋身边，他以为这人在思考战略部署之类的重大问题，于是安静地等着。杜见锋突然开口说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凭着本能带着不解地啊了一声。
“你真的要跟着老子上战场？”
“当然啦！你又想反悔？”
见许一霖想也不想张嘴就答，还带着理所当然的情绪，杜见锋皱起眉头看着他：“就为了报仇？”
许一霖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有，我好歹也算是个读书人。”
杜见锋不明白这和读书人能扯上什么关系，就听许一霖又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许一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还带着点小骄傲，杜见锋轻笑：“你想跟老子说救国？”
许一霖一挑眉：“你也不是不学无术嘛！”
杜见锋当然不是不学无术，准确来说是原本不学无术的疯小子因为打仗的需求学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已经很有见识了。
许一霖想起之前闲聊时毛副官跟他说之前有位长官说杜见锋“斯文起来像个绅士，霸道起来像个土匪，打日本时员虎将，交际场上风流倜傥”。
杜见锋是不是斯文起来像绅士，交际场上又称不称得上风流倜傥许一霖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论土匪气质许一霖还是服气的。
几天后，许一霖又对“打日本时是虎将”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
凌晨的柳杨镇静得仿佛没有人烟，来不及转移的群众由专门的小队掩护藏在镇子最靠里的一间大谷仓里。人群被集中在谷仓的一角，外围盖上厚厚的稻草，稻草外堆放了不少粮食，再外面是镇守此处的将士，万一前方没有抵挡住日本人的攻势，他们将是最后一道屏障。
许一霖如愿被杜见锋带上了战场，不过和他想象中面对面厮杀不同，此刻他正呆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棚看杜见锋将一道一道命令下达给不同的人。原本以为的紧张气氛也并没有在指挥棚内漫延，要说的话，好像只有他自己有些焦急。
毛利民巡视一圈回来向杜见锋报告情况后就见许一霖站在哪心神不宁的样子，于是凑过去问他：“怕呀？”
毛利民本想说两句话安慰一下初次上战场的“小师弟”，告诉他不用紧张，有旅座在呢，不会有事的。没想到许一霖晃了晃脑袋说：“我不怕！”那表情特真诚，还带着点被小看了的不服气。
毛利民抓了抓后脑勺，不懂就问：“那你这是？”
“想尿尿就去，憋久了对肾不好！”翘腿坐在屋子正中晃脚玩儿的杜见锋开口。
许一霖狠狠瞪一眼过去。
毛利民不疑有他，规劝道：“你想去方便啊？那快去，正好我这会儿在这呢，没事的！”见许一霖不动，又补充一句：“你快去快回，真没事的。”
“……”许一霖涨红了一张脸，半晌憋出一句：“老子没尿！”
杜见锋将翘着的脚放下，换了另一只翘起来接着晃：“屎的话憋久了更不好。”
“……”毛利民想了想，准备说大号也没事，只要快点就好。许一霖噌噌几步走到杜见锋跟前，恭恭敬敬地说了句：“旅座，抱歉。”
然后，抬脚踹了下杜见锋身下的凳子腿。杜见锋晃脚的时候习惯向后仰，凳子就后面的两条腿支撑着，许一霖冷不丁的一下险些让他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毛利民默默退了出去，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许一霖一句：“杜见锋你丫没脸没皮的大混蛋！”估摸着，这小少爷这会儿是气急了。
许一霖咆哮着骂了这一句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心中却还是有气，斜着眼看向杜见锋：“还不进攻你在等什么？”
杜见锋两腿同时着地，摆正坐姿抱着手仰脸看着许一霖：“你也会说老子在等了。”
许一霖怎么瞧怎么觉得这张脸有些欠揍，杜见锋站起来直视他的双眼道：“当然是在等一个时机了！”说着伸手拍了一下许一霖的脑门，笑着骂了声：“笨！“又问：”你急什么？”
许一霖捂着脑门后退两步皱眉瞧他，耳朵却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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