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刚过,早晚温度骤降,倒是中午的太阳晒到身上还是暖烘烘的。许一霖这几天有些没精打采,也不跟着杜见锋外出找食,就趴在自个窝里盯着天上棉花一样的云彩发呆。那一大朵软绵绵的云以看不出在移动的速度由远及近,让人忍不住怀疑它到底有没有飘过来一些。
杜见锋一爪子拍上许一霖的脑袋让他回过神来,刚叫了几声这猫都没有理会自己:“你小子看啥呢这么入神?天上掉鱼肉啊!”
许一霖哼哼一声,也不像以往那样回嘴,兴趣缺缺地瞅着杜见锋不说话。
杜见锋皱眉,以前晒太阳的时候也会犯懒,却没有哪次是像这样连自己都不搭理了的。杜见锋将额头凑过去贴上许一霖的脑门,半晌抬起头盯着人瞧。许一霖与他对视,“阿嚏”一声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得,这猫病了。杜见锋拍拍他脑袋,这回是像小时候哄许一霖睡觉似的拍法:“你老实待家里,我去给你找吃的回来!”
许一霖又哼哼一声,闭上眼睛。杜见锋见这猫是要睡,估计他是觉得有些难受了,于是不再说什么跃出窝又拖了个大箱子将许一霖和窝都挡在里面。
杜见锋走后,许一霖睁开眼睛仰脸又打了喷嚏,天上原本鲸鱼形状的那朵大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朵大狗脑袋云,优哉游哉地。许一霖翻了身,鼻子有点堵。
杜见锋在药店门口踟蹰了会儿,他想着要不要想办法弄点药出来,转念又怕自己偷出来的药不对症别给许一霖毒死了;又想到许一霖小时候也生过一回病,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会儿趴在窝里老实犯困,而是不停地往自己肚子下钻。估计是觉得窝自己怀里暖和吧,想到这杜见锋就看到对街巷子里躺着块天空蓝的毯子,毛茸茸的看上去触感应该挺舒服。
杜见锋几步窜过马路,叼着毯子就准备回去。大中午的路上行人也多,他叼着这么大块毯子太过瞩目,为避开人群只得绕点远路走小道。杜见锋走着走着就觉得有水落到自己鼻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没有悬挂湿哒哒的衣服而是变得有些阴沉的天空。
杜见锋赶紧加快脚步,从天上落下的雨水也愈下愈急。
许一霖睡了一觉醒来杜见锋还没回。他伸了个懒腰,觉得比睡下时好多了,于是就想着出去找找杜见锋。
杜见锋拖着已经湿透了的毯子回来,那毯子哪还看得出原先清澈的水蓝。杜见锋也顾不上毯子不毯子了,他离开时挡住窝的纸箱子已经被挪开,窝里那只叫人不省心的猫也不知所踪。
这时雨已经瓢泼似的往地上砸了,路过避雨的流浪狗见杜见锋在原地发呆好心提醒道:“快走吧,这雨越下越大,一会儿得淹水了!”
杜见锋也不知听没听到,低头嗅着窝里的气味,被雨水冲刷过的地方哪还有什么气味。
那流浪狗见杜见锋不听劝,他也不多管闲事地跑开了。
杜见锋嗅了半天,入鼻都是雨水潮湿的味道,还有顺着路面流过来前面一家饭馆廉价的油味。雨下太大,窝和原本用来挡窝的纸箱都被淋了个透湿,杜见锋趴上同样湿透的毯子就不动了。
许一霖上次不见也是自己想法子找回来的,这会儿雨水这么大,许一霖回来的时候不见自己该着急了。杜见锋懒哒哒地趴在雨里,地面上的积水已经淹过毯子,没上他的鼻尖。杜见锋用前爪将脑袋垫起来,叹了口气:哎,他家的这只蠢猫哟,病了都不老实!
“杜见锋?”
这声清清脆脆的叫唤,可不就是他家的笨猫嘛。
杜见锋听到许一霖叫他,睁开眼睛朝人望过去。许一霖看他落水狗的造型埋怨道:“这么大雨,你怎么也不躲呀!”
杜见锋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水:“你小子哪去了?”
“我睡醒了本来是去找你的。”许一霖低头从地上叼起个灰不溜秋的团子,含糊不清地说:“半路捡到这个小家伙。”
杜见锋走近嗅了嗅许一霖叼着的奶狗,然后一口咬上许一霖的脖子把人也叼了起来。
明楼瞧着这一只大黄狗叼着只猫白爪黑猫,猫嘴里还叼着只小奶狗的造型觉得有趣,一指这三只扭脸问正对账的阿诚:“找你的?”
阿诚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账本:“还真叫你说对了。”
这时杜见锋已经将许一霖放下,许一霖也将小奶狗放下,两人动作一致地开始甩身上的水。
明楼看着自家店面门口慢慢积起的一小滩水,眉毛动了动。
杜见锋甩干了毛就走到阿诚脚边仰脸看他,阿诚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进了厨房。杜见锋四下打量一番,与明楼的视线对上了。
明楼沉默半晌,对杜见锋勾了勾手指:“啧啧啧……”
杜见锋收回视线,走回正在帮小奶狗舔毛的许一霖身边:“这么大狗会自己甩毛了!”
许一霖不理他继续舔:“他才多大,站都站不稳呢!”
“老子这么大的时候就会了!”
许一霖嫌他碍事,用爪子推了杜见锋一把:“你当谁都跟你似的!”
明楼就看这一猫一狗喵喵汪汪地似乎是在交流,还挺热闹,朗声问厨房里的阿诚:“这俩家伙哪来的?”
“这条街上的流浪狗和流浪猫。”
“看着挺有意思的。”明楼说着,从阿诚端出来的盘子里挑了一块鱼肉,弯下身对着许一霖:“啧啧啧……”
许一霖刚给小狗舔完毛,见阿诚端着盘子出来就和杜见锋一起凑过去,走了几步就见明楼在逗他。
“这人是谁啊?”杜见锋略有不爽地问。
“这是明先生,这家店的主人!”许一霖甩了甩尾巴,调了个头往明楼那边走:“阿诚先生都听他的。”
杜见锋又看了两眼将鱼块喂给许一霖,此刻正在揉他脑袋的明楼,转身将还在地上犯迷糊的小奶狗叼起来到阿诚那去了。
阿诚将小奶狗提起来,杜见锋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头也不抬,这时许一霖吃完明楼喂的鱼肉也过来了,冲阿诚喵喵叫了几声,阿诚提着奶狗说:“这小家伙还不到吃肉的时候,我去给他冲杯羊奶。”
许一霖满意,挨着杜见锋吃盘子里的鱼肉。
阿诚冲明楼一挑眉,那意思:这俩灵吧!
明楼也觉得这一猫一狗也忒有灵性了,于是摸着下巴想心思。
阿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大哥估计又开始算计什么了,于是抱着小奶狗去冲羊奶了。
杜见锋吃饱了抬头,就觉得明楼盯着他和许一霖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街面上的那家寿司店,在大雨过后多了两只新店员。一猫一狗,一只可爱一只神气,吸引了好多放学路过的女学生。
许一霖倒还好,猫咪一向身轻体软,实在被人摸得受不了几步窜出去就躲进角落。杜见锋就没那个天赋,神气活现一只大黄狗,被几个女孩子围住左闪又躲怎么也逃不开魔掌。最气人的是,每每这时许一霖总会在柜子上露出个脑袋,瞄着被摸到炸毛的杜见锋笑得见牙不见眼。
杜见锋气得磨牙,偏又不能发作,那日避雨时明楼跟他做了笔交易,说是受台风影响,这雨得下一周,收留他们在店里避雨可以,但是雨停后得老实在店里呆上一个月。
杜见锋当时不以为意嗷呜一声就答应了,还用爪子同明楼击掌为誓,如今真是悔不当初。
半夜的时候,杜见锋被许一霖推醒了。
许一霖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猫儿眼对他说:“杜见锋,我们私奔吧!”
杜见锋觉得好笑,许一霖接着说:“我做梦梦见你哭鼻子了。”
杜见锋一掌拍上他脑门:“你小子做梦都不老实!”
“我算着日子呢,已经一个月了呀,我们走吧!”
杜见锋却是问他:“你不想留在这吗?”
“留在这干嘛?”许一霖不解:“我想回家去了。”
杜见锋知道许一霖说的家是他俩在死胡同角落搭的个破烂窝:“在这不好吗?有吃有喝的供着,不用风吹雨淋。”
“我才不要你为了我牺牲色相呢!”许一霖笑眯眯地回答一句,当下脑袋上又挨了杜见锋一掌。
“你小子怎么成天胡说八道!”
“跟谁学谁呀!”
“你还挺得意?”
“那是!”
杜见锋叹气,怎么带出个小混球?小时候软绵绵一小团明明很乖巧听话啊。
许一霖又用爪子扒拉他几下:“我们走吧杜见锋,回家去。”
杜见锋斜眼看他:“这么想回去?”
许一霖忙不迭点头。
杜见锋站起身,又瞄向在一旁毯子上睡得正香的小奶狗:“那这家伙呢?”
许一霖也看过去:“就让他在这挺好的。”
“你小子知道这挺好还要走?”
许一霖还是笑嘻嘻:“你呆得不自在的地方再好我也不喜欢!”
“你可想好咯!”
“哎呀,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呀!”许一霖拿脑袋顶杜见锋,推着这人往外走。
“你小子看路!撞门上咯!”
……
明楼看着这一猫一狗趁着夜色从开着窗户跃了出去,阿诚不知何时到他身后:“放走了?”
明楼轻笑:“这俩要逃跑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阿诚也笑。
明楼回头看他:“笑什么?”
“大哥笑什么?”
“大半夜笑什么?睡觉。”
阿诚看着明楼走回房间的背影偷笑:“大哥晚安!”
原本睡着的小奶狗睁开眼四下望了望,呜呜叫了起来。阿诚拍拍他的脑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别闹,大哥要睡觉了。”
许一霖和杜见锋回到自己的地盘哪还有他们窝的影子。大雨冲垮冲走了好多东西,包括他们花了好久搭起来的家。
许一霖眼尖发现角落有张脏兮兮的毯子,于是叼到杜见锋面前。杜见锋瞧着毯子眼熟,可不就是自己叼回来那条,得,这会儿还得表扬这小子能干。
杜见锋象征性地夸了夸许一霖,钻进毯子里伸爪将许一霖扒进自己怀里:“睡吧,明天可有得忙。”
“我们新窝搭大一点吧!”
“嗯。”
“要不要加个棚子?这样就不怕下雨了。”
“嗯。”
“你说我们这样跑出来,下次再去找阿诚先生他会不会不给我们吃的了?”
“不会。”
“也对,阿诚先生人真好啊。”
“你喜欢那干嘛非要走?”
“我更喜欢你呀杜见锋。”
杜见锋低头,怀里那家伙也仰头,鼻尖碰到鼻尖,许一霖伸出舌头舔了舔杜见锋的鼻子:“我真的做梦梦到你哭鼻子了!”
杜见锋把他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扒:“你小子还是睡吧!”
“那你答应我不许哭鼻子!”
“你当老子是你小子?动不动哭鼻子!”
许一霖点头:“也对。”
半晌,杜见锋以为这人已经睡了,却听见他又说:“那,就算很多很多年之后只剩下你自己了,你也不可以哭鼻子。”
杜见锋不自在地动了动:“你个小白眼猫是准备自个儿跑咯?”
许一霖用爪子梳理杜见锋胸前的毛:“才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不就结了!”杜见锋按住他的爪子:“老实睡觉!”
“哦。”许一霖乖乖闭上眼睛。
杜见锋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小猫,觉得很多年很多年后自己变成一条老狗,这家伙也会变成一直老猫跟屁虫似的跟着自己。
许一霖迷迷糊糊间觉得杜见锋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脑袋,于是哼哼两声接着睡。
杜见锋又舔了舔他的脑袋,也闭上眼睛睡觉了。
夜幕中满满都是星星,明天会是个大晴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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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鹿爸爸想到的梗呀!@青山有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