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说好的后援迟迟不来，谢玉调整了好几次布防仍是不安。梅长苏倒是一派悠闲的模样坐在帐中，品一杯不怎么样的绿茶。从墙上拿下的那把剑此刻安放在他身侧，剑穗悬在外面。
“苏先生总是这样胸有成竹吗？”谢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梅长苏将茶杯放下，抬眼看向谢玉，“谢大人有烦心之事？”
“……”谢玉哑然，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梅长苏又变着法子戏弄自己，干脆开口问个明白，“苏先生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
梅长苏一脸无辜，“谢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谢玉觉得自己早该意识到，从这人身上明里暗里都是讨不到一点好的。于是换了个态度，虚心求教，“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后援何时才来？”
梅长苏摇头，“不知道。”
“……”谢玉瞪眼，“先生还说不是拿我取笑？”
“谢大人急什么？”梅长苏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救援迟迟不到，无非就一种情况——
“被绊住了！”
说着，梅长苏竖起左手的食指，“出发的时候被绊住了，”接着有竖起中指，“来的途中被绊住了。”曲了曲竖着的两根指头，梅长苏接着说，“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急不来。”
似乎是为了验证梅长苏的话，帐外的探子急急来报，说是聂锋的人马被拦在睿涧与大渝军厮杀得难解难分。
“是时候了。”梅长苏握剑起身。
“什么？”
“谢大人，到你建业封侯的时候了！”梅长苏率先走去军帐，留下一句，“点兵出征吧。好男儿应当战死沙场！”
按梅长苏的计划，谢玉此时带全军突袭往下，只要将大渝围堵在山崖下的包围圈撕破一个口子，突围出去的人就能和聂锋的队伍来个前后夹击。围堵在这的肯定不会是大渝精锐，因为精锐此刻正和赤焰主帅的队伍酣战着呢，而且这只队伍的主要任务是伏击聂锋的队伍，对于困在这峰顶半道突然杀出的这队人马，必定不如对赤焰军那样上心。只要稍作侦查，便能知道带队的是毫无战绩的大梁驸马爷。这样算下来，谢玉带队杀个措手不及的可行性非常大。
梅长苏混迹在队伍之中，握着剑柄的手攒得死紧，这个战场他在梦中重游了多少回，都不及这次的感同身受。要是能再厮杀一场，倒也值了，这么想着，梅长苏将心神定了下来，微抖的右手也强制着让它平静下来。早就是已死之人，在这世上每多一刻都算是偷来的，还有何惧？
潜到崖下，找到大渝军相对松懈的部分，一声令下，全军突袭。
梅长苏双手握剑，挥臂斩伤一匹枣红大马的前膝，枣红马拿蹄嘶鸣，他此刻功力全无，只能凭借本能躲避四周夺人性命的武器。耳畔有风动，梅长苏侧身，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马上的长戟在肩上挑出一道红痕，梅长苏避开要害，转身将剑刺进那人战马的腹中。马匹立刻吃痛的乱动起来，将背上的人甩到地上，梅长苏抽剑趁人还未起身，砍下他的头颅。
鲜血四溅。
看，上阵杀敌，也不是一定要绝世武功护身。
“锵——”
梅长苏应声回头，飞流举剑挡住从上方砍下的一刀，梅长苏双手握剑向上刺进偷袭他不成的大渝军腹部，拔剑带出的血喷溅到他的脸上。
“苏哥哥，厉害！”飞流赞扬他一句，接着解决掉冲上来的另一个大渝军。
梅长苏握牢剑柄，突然觉得畅快。
这里是他的归处，也是他的来处。
再多一个，再多杀一个，也不枉重新来过这一遭。
手起刀落。
他仿佛还是当年的那个自己。
东海，大梁军帐内。
萧景琰几乎是与蔺晨的鸽子同时到达，他掀开军帐的门帘，蔺晨盘腿坐在书案后，目光落在窗口停留的鸽子上。这鸽子萧景琰认识，开始的时候还特意派人抓来查看，以为是什么暗通外敌的证据，还被蔺晨嘲笑了一番。
鸽子也察觉到有人的到来，歪头看了一眼，显然是有旧仇的样子，“咕咕”了两声，飞下窗台落到蔺晨面前的书案上。
“你说说这梅长苏，赶我来的是他，舍不得我的也是他！”蔺晨伸手接下鸽子腿上帮着的信笺。
“又是苏先生的来信？”萧景琰在蔺晨对面坐下。
蔺晨摊开纸条，萧景琰接着说，“我来是想通知一声，我们马上可以班师回朝了。”
“这么巧？”蔺晨看完纸上的字随手将他揉成团，“大渝那边的捷报也快传至金陵城了。”
“小殊他们赢了？”萧景琰自知这句问得多余，自嘲的笑了。
蔺晨摇摇手中的扇子，“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蔺晨的扇柄轻叩两下书案，“你的珍珠找到了吗？”
不提这事还是，一提萧景琰就头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状况。”
见萧景琰无奈摊手，蔺晨继续调侃，“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蔺晨哥哥，我就想个法子帮帮你！”
“……”萧景琰站起身，瞪了蔺晨一眼，转身往外走。
“诶诶，别走啊！”蔺晨赶紧把人叫住，手中的纸团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落下，被灯芯的火花点着，燃成灰烬。
萧景琰的脸因为蔺晨的嘲弄涨得通红，偏又好教养的按捺着脾气，不想发作。他冷眼看着拦在自己跟前的蔺晨，并不做声。
“真不经逗。”蔺晨小声自语一句，还十分苦恼地摇了摇脑袋。看得萧景琰想一拳头打晕了他扔出去。
蔺晨把手伸进袖子里捞了半晌，终于捞出个南木盒子，递给萧景琰，“喏，记得好好谢我啊！”
“这什么？”萧景琰皱眉，并不接。
蔺晨“啧”了一声，“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景琰警惕地接过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
“我还会害你不成！”蔺晨被他的动作弄的哭笑不得。
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萧景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这是……”
“你每日忙进忙出的，我又不忙。好歹吃你的住你的这么久了，理应回报一下嘛。”
“什么叫吃我的住我的？”萧景琰不满蔺晨的话，“再说，你也有帮军中的将士疗伤看病……”
“那你想怎么谢我？”蔺晨期待地问。
“……”
“诶！东西到手，就这么走啦！”蔺晨站在军帐中气得直摇头，冲着帐外嚷嚷，“我花好些功夫才弄到的，你大爷的萧景琰！”
萧景琰在门口听的一清二楚，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盒子，偷笑，这个大小的珍珠，小殊应该是满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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